记者:耿挺
摄影:季俊辉
从吴淞口锚地的一艘海军打捞船起步,到中国第一艘航母“辽宁舰”的首航,中国船舶第七〇四研究所首席专家赵跃平每天都需要在船上来回巡视。所不同的是,在打捞船上的他,刚刚大学毕业第一次去海上工作,一阵兴奋后却有些无聊;在“辽宁舰”上的他,已经是航母供电系统的负责人,重任在肩、压力山大。
在过去的近40年里,赵跃平始终坚持奋战在中国船舶的科研第一线,见证了中国海军的发展壮大。赵跃平总是说:“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一个从小受党的教育成长起来的技术干部,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祖国鞠躬尽瘁,我也为自己有此机会感到光荣和自豪。”
从“废墟”上建起“摩天大楼”
赵跃平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出海执行科研任务时的兴奋之情。“1982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所里。仅仅半年后,就作为科研人员的助手,被派到吴淞口锚地一艘海军打捞船上。”赵跃平说,“同年进所实习的大学生们都很羡慕我。但是他们哪里知道,我在船上的半个月,每天就拿着仪器走来走去测量。刚开始还有新鲜感,到后来就有些烦,感到无聊。”
“当时学的是自动控制专业,很想成为一名工程师或设计师,要是能独立设计一个项目更是梦想。”回忆起初出茅庐时的意气风发,赵跃平流露出淡淡笑容,“第一次设计一个零部件,我把所有课本上学的理论都用上了,但带教老师却问我‘你知道这个零件什么用吗’,一下子把我问懵了。我认识到,创新源自需求,更需要不断积累。”
从翻砂工、机加工到描图,赵跃平认真完成了所里精心安排的实习过程,接地气的活儿为他以后的设计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坚持一边工作一边充电,一周三天的晚上去恶补计算机课程,彻底摸清计算机器件和控制方面的知识,以至于能够在办公室里DIY从1位、4位到8位、16位的微机。
渐渐地,肯坐冷板凳、善于创新钻研的赵跃平成长为业内翘楚,也成为国内第一批参与首艘航母“辽宁舰”改造的专家。“第一次上‘辽宁舰’前身‘瓦良格号’,里面能拆的都被拆了、能炸的也都炸了。整条船漆黑一片,宛如迷宫的船舱,会让掉队走散的人出不来。”赵跃平说,“当时接到‘辽宁舰’供电系统的研发任务,我上船后只看到一片废墟,没有母型、没有资料。我们想用力但用不上,想做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跃平带领团队到处跑,寻找资料,请教专家。有时候会议连轴转,有时候出差马不停蹄。在船舱的腐水中,他来来回回勘探各种供电设备,最后在勘验报告中给出结论:一切我们自己来!
在赵跃平的努力下,国内多家高校、科研院所参与其中,硬是在“废墟”上建起了“摩天大楼”。从柴油发电机组、汽轮发电机组的选型、供电系统的网络构成、系统保护策略的制定、主配电板的设计、电力监控系统的研发等,一支支高精尖的队伍迅速组成,各专业的精兵强将在赵跃平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推进工作。
无论研究讨论、陆上联调,还是大型试验,处处可见赵跃平的身影。“辽宁舰”首航时,已过了知天命年龄的他,亲自上舰保障自己研制的供电系统运转。每天,他总是在吃过降压药后和年轻的部下们一样,辗转在甲板N层以下前后舱之间,即使膝盖疼痛难忍,为了巡视所有电站的工作情况,他每天攀爬数百节铁扶梯;他日夜颠倒,每天坚持完成10多个小时的连续试验。航行试验中遇到问题,赵跃平总是依据工作30多年的经验,迅速解决……
2013年11月,在中船重工集团公司组织的成果鉴定会上,经专家评定,“辽宁舰”供电系统整体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电站监控、差动保护、供电联锁装置、两型发电机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主配电板控制屏、柴油发电机组达到了国内领先水平。
瞄准舰船心脏的未来
攻克了中国航母供电系统后,赵跃平又把他的眼光瞄准了未来舰船上的超大功率“心脏”——大容量汽轮发电机组。
2015年10月,赵跃平了解到某型船的大功率汽轮发电机组改造需求,立刻敏锐地发现这是影响未来舰船动力发展的重要机遇,抓住这次机会将会带动所内多个专业实现跨越式发展。他立即组织成立了专项论证团队,多次亲自赴机关、总体所及总装厂进行交流汇报,在短期内完成了适装初步改造方案,得到了上级机关的认可。
从原来具有的5MW设计能力跨越到20MW级,4倍的容量增长,谈何容易!对此,赵跃平在项目组织管理方面全面实施分级管理、多部门和多厂所协作的科研管理新模式;制定双周例会制度,召集主要承制方领导及时解决项目进程中的资金、计划等棘手问题;重点关注机组质量策划及质控点,并在总体布置及调速控制等关键技术方面有力把控,确保了技术路线的正确性。
2020年7月,在机关、总体单位及行业专家共同见证下,大功率汽轮发电机组突出重围,击败强大的竞争对手,成功中标。这是我国舰船重大装备技术进步的里程碑事件,填补了国内舰船大功率汽发机组的空白。
近年来,工业4.0、智能制造等新概念不断涌现,5G作为新基建、新战略、新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更是已上升为国家战略。赵跃平再次敏锐地察觉到这些概念将带来一场新的工业革命,会对固有的传统行业带来巨大的冲击。作为所首席专家,赵跃平把所有的精力倾注到全所性的“智能化辅机系统”创新项目上。他将庞大的智能化辅机系统工作进行层层梳理与分解,提出了“一次规划、分步实施”的项目实施方案,通过同步开展“智能化辅机设备”“智能化平台”和“智能化公有技术”三个板块的研究,在全所推进智能化项目的开展。
半年时间里,他高效组织了项目组成员,从无到有搭建起“智能化演示验证系统”。通过多专业融合,实现了泵、电机、控制器、变频器的集成化与一体化设计;引入分体设计理念,创造性地取消了传统配电板大而笨重的显示屏,改用一个小小的平板电脑作为显示及控制单元,将配电板体积缩小为常规的1/2,同时引入智能化电网拓扑结构识别技术,运用即插即用概念,打破了传统配电板功能单一的桎梏;引入了远程监控、三维建模等概念功能,运用数据库、机器学习等技术实现人脸识别、语音控制、设备健康管理,充分发挥了行业内引领与示范作用,进一步提高了七〇四所的核心竞争力。演示系统自开放参观以来,收到所领导、集团公司和客户的多方好评,其中某位领导在参观后激动地称赞道:“这才是真正现代化舰船需要的设备!”
整整38年,那个埋头在试验室的青葱少年早已远去。时间流沙,带走的是青春,带不走的是赵跃平对这份深蓝色岗位的挚爱。
赵跃平,海军舰船装备技术保障专家、军委科技委委员、海军预研专家组成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他主持、承担了我国10余个型号舰船供电系统的科研和装备生产,涉及水面、水下舰艇和大型军辅船等。他主持的项目2次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还获得中船重工集团公司科学技术发展一等奖;他曾获得上海市五一劳动奖章、上海市科技系统创先争优优秀共产党员、集团公司有突出贡献专家、集团公司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称号。近几年,他带领汽轮机专业团队,瞄准海军舰船的未来发展需求,自筹资金研制20兆瓦级大容量汽轮发电机组,领衔主抓“智能化辅机系统研制”的创新项目,为我国海军走向深蓝作出了重大贡献。